柳氏荣督九穴摩方在小儿脑性瘫痪中的应用
小儿脑性瘫痪又称小儿脑瘫,是自受孕开始至婴儿期的非进行性脑损伤或脑发育缺陷导致的综合征,主要表现为中枢性运动障碍及姿势异常。业师柳少逸先生为中华中医药学会中医药文化分会首届理事,山东中医药学会民间疗法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山东中医药学会肾病专业委员会委员,中国中医药研究促进会小儿推拿外治分会副主任委员,胶东柳氏医派集大成者。柳少逸先生崇尚经典,方证立论为其临床法式,提出经络学“内络”学说,创立针方、摩方、灸方应用于临床,卓有成效。本文将柳氏荣督九穴摩方在小儿脑瘫中的应用经验予以分享,以飨同道。
1 柳氏荣督九穴摩方的组成与取穴定位
长强:俯卧位,于尾骨尖端与肛门之中点取穴。腰俞:第4骶椎下,骶管裂孔中,俯卧取穴。命门:第2腰椎棘突下凹陷中,俯卧取穴。筋缩:第9胸椎棘突下凹陷中,俯卧取穴。至阳:第7胸椎棘突下凹陷中,俯卧取穴,约与肩胛骨下角相平。大椎:第7颈椎与第1胸椎棘突之间,俯伏取穴,约与肩相平。风府:枕后正中枕骨下缘,两侧斜方肌之间凹陷中取穴。百会:距后发际上7寸,当两耳郭尖连线之中点取穴。人中:鼻唇沟的上1/3与中1/3连接点处取穴。
2 柳氏荣督九穴摩方的治则治法
小儿脑瘫其病本虚,病位在脑,属于中医“五迟”“五软”“五硬”“瘛疭”等范畴,多因胎禀不足,肾元亏虚,元神不足而致。《黄帝内经》有云:“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脑髓生。”故柳少逸先生认为,其总治法当为益肾荣脑,补血益神,使填精有源,摄纳有机,筋骨有养[1]。柳氏荣督九穴摩方具有调和阴阳、益肾荣督的功效,适用于各种类型脑瘫。
3 柳氏荣督九穴摩方操作手法
分别以拇指或食指、中指按揉长强、腰俞、命门、筋缩、至阳、大椎、风府、百会,每穴按揉2 min;人中穴先以拇指掐之,掐后轻轻揉10～15次。
4 柳氏荣督九穴摩方释义
本方用穴全部取自督脉,共计九穴。督脉行于背部正中,与手足三阳经及阳维脉交会,总督一身之阳经,有“阳脉之海”之称,具有调节阳经气血、主司人体生殖之功。督脉的正常运行,反映了脑、髓、肾功能正常运行。《黄帝内经》中有“督脉为病,脊强反折……此生病,从少腹上冲心而痛,不得前后,为冲疝,其女子不孕”的论述。金·张从正认为“督脉乃是督领妇人经脉之海”。故柳少逸先生认为,“胎胞”虽有任脉为之担任,然尚有督脉为之督摄,而小儿脑瘫一病,以“瘫”为主要表现,究其病因多因胎胞为病,故取穴以督脉经穴为主。督脉行于脊里,上行入脑,并从脊里分出属肾。荣督之法实为益肾元之用。组方意取督脉经穴实为“经脉所过”之大法,也为柳氏荣督九穴摩法治痿之机制[2]。
长强:别名尾闾,为督脉起始穴,是督脉、足少阴经之交会穴,且为督脉络穴。其具有调和阴阳、益肾荣督之功。柳少逸先生临床上常用于治疗小儿脑瘫、中风偏枯。
腰俞:别名髓府,因其为腰肾之精气所过之处而得名。其具有益肾荣督、强筋健骨、舒筋通络之功,无论是硬瘫、软瘫或下肢痿躄者,均可取之。
命门:别名精宫,位于两肾中间,肾藏精,为生命之根,先天之本,关乎生命之门而得名。该穴因其壮阳益肾之功,为治肾虚、胎元不足证之常用穴。
筋缩:又名缩筋。本穴以主治筋脉挛急不舒及疼痛病证而得名。又为肝胆之气应于背部之处,具有强筋健骨、疏通经络、柔肝利胆、健脾和胃、醒神定痫之功,为柳少逸先生治疗脑瘫之五软、五硬及痫疾的常用穴。
至阳:位于第7胸椎棘突下,与膈俞相平,内应横膈,督脉为阳,自下而上,行至此穴即达阳中之阳,故名至阳。至阳穴为督脉之阳气自下而上汇之处,有益元荣督、宣达阳气之功,为柳少逸先生治痿通痹之要穴。
大椎:别名百劳,乃督脉之经穴,又为手、足三阳经交会之穴,为治疗脑瘫之要穴。
风府:别名舌本,为督脉与阳维脉交会穴,具有荣督通阳之功,为治疗痿证之要穴。
百会:别名三阳,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百会穴有荣督益髓、升阳举陷之功。临床上柳少逸先生常以百会穴与风府穴相配伍,名为“髓之海摩方”,用于治疗髓海失荣。
人中:因穴在人中沟而得名,为督脉、手足阳明经之交会穴,具有开窍醒神、解痉定搐之功。
5 临床辨证取穴
5.1 主症痿躄辨治
《难经·二十八难》云:“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下肢痿躄,或软瘫,或腰部支撑无力者,重点在腰俞穴施术,以补肾壮腰,益元荣督。肾虚,或胎元不足,或命门火衰者,重点在命门穴施术,以壮阳益肾。肝阴不足,或并发痫证者,重点在筋缩穴施术,因其为肝胆之气应于背部之处,对筋缩穴施术可柔肝利胆,健脾和胃,醒神定痫。脾肾阳虚,肌肉萎缩者,重点在至阳穴施术,以宣达督脉之阳气,而达益元荣督、治痿通痹之功。硬瘫,或见肢体强直者,大椎配伍身柱、肩井、命门诸穴,以荣督通络,柳少逸先生命名为“大椎荣督活络方”[3]。
5.2 兼症辨治
脑瘫见语迟,先天禀赋不足见智力低下者,重点施术风府穴。风府为督脉、阳维脉交会穴,《素问·灵枢》有云:“脑为髓之海,其腧上在于其盖(百会),下在风府。”“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视,懈怠安卧。”在风府穴施术,对禀赋不足者有补髓荣脑之功。《针灸甲乙经》:“舌急难言,刺风府主之。”故语迟、言语不利者在风府穴重点施术;见癫、狂、郁、痫等情志改变者,重点施术百会穴;以补法施术可荣督益髓,以泻法施术可平肝息风,开窍醒神。言语落后者,百会配伍风府(名“髓海摩方”),可祛风定惊,改善言语功能;百会配伍人中,可开窍醒神,解痉定搐,痫证、手足搐搦多用。心肾不交,见狂、痫、郁或失眠、失语、失忆者,可人中穴配伍双内关、极泉、足三里、三阴交诸穴(名“交通心肾摩方”),扶阳益阴,调补气血,荣神开窍,以达交通心肾之功。胎禀不足,肾元亏虚,脑神失荣所致智力低下者,辅以四神聪穴,督脉之囟会、神庭,胆经之本神,膀胱经之魄户、神堂、意舍、志室诸穴施术。
6 临床辨证施术
6.1 合用刺法
以肢体运动障碍为主者,辅以极泉刺法至肢体出现活动为佳。上肢辅以腕六针,下肢辅以踝六针。颈背软而无力者,辅以天突、人迎、扶突、天窗、天冲、天牖、天柱、风府、天府诸穴(名“通天九穴”),或辅以天柱、百劳、大杼、列缺、中渚、昆仑等穴,也可两组交替使用。腰软无力重者,加取肾俞、腰阳关、太溪,或委中,或三才直刺,或辅以带脉交会穴带脉、五枢、维道。
6.2 合用灸法
阳虚寒凝,或肢体严重障碍、肌肉萎缩明显者,除穴位手法施术外,佐以温和灸。痉挛型、强直型脑瘫者,除穴位手法施术外,佐以雀啄灸和回旋灸。突发言语謇涩,半身不利者,佐以《太平圣惠方》七穴方灸(即百会、曲鬓、肩井、风市、足三里、绝骨、曲池),于七处一齐下火,灸三壮,左灸右,右灸左。阳虚寒凝兼见腰部疼痛者,腰俞穴除手法施术外,佐以艾灸,以增其温经通络、散寒逐湿之功。脾肾阳虚兼见下肢痿痹者,佐以腰俞穴灸七壮,以加强益元荣督、强筋健骨、通经活络之功。
7 临床辨病取穴
柳少逸先生认为,痉挛型、强直型脑瘫首选“荣督九穴”,辅以支沟配伍阳陵泉,后溪配伍申脉,交通任督方,腕踝十二原及天星十一穴间日取之,有利于改善肢体运动功能。徐动型脑瘫当从中医“瘛疭”论治。肝体阴而用阳,先天不足,肝肾亏虚,精血亏虚,不能荣髓养筋而发瘛疭。治当益肝肾,荣筋骨,养心脾。辅以三阴交、关元;或辅以足临泣配伍外关,列缺配伍照海或四肢部天星十一穴。震颤型脑瘫,以肢体震颤为主者,辅以支沟透阳陵泉,列缺配伍照海;上肢为主者,辅取曲池、外关、合谷、中渚;下肢为主者,辅取足三里、绝骨、太冲;眼球震颤为主者,辅取攒竹、鱼腰、丝竹空。肌张力低下型脑瘫,辅取关元、气海、中脘,或辅取公孙配伍内关,列缺配伍照海及腕踝十二原。若手足麻痹、不知痛痒者,辅取太冲二穴,曲池二穴,大陵二穴,合谷二穴,三里二穴及中渚二穴。
8 临床指导原则
柳氏荣督九穴摩方在脑瘫的临床应用中,坚持3个方面的指导原则:一是坚持在中医整体观的理论指导下,根据中医脏腑经络学说进行辨证施治;二是坚持根据脑瘫受损部位及病证,进行辨证施治;三是坚持根据脑瘫的不同类型进行辨病施治,即中医辨证与西医辨病相结合的施治原则。
9 病案举隅
患儿,女,3岁,2012年6月15日初诊。患儿足月顺产,出生后3个月见运动发育明显落后,在济南某儿童医院诊为“脑瘫”,未行任何治疗来诊。诊见头控尚可,双上肢粗大运动一般,可翻身,可独坐,扶持下蹲起站立,独站不稳,辅助下行走,蹒跚步态,目光略呆滞,智力、理解能力同2岁小儿,语言欠清晰,会叫爸爸、妈妈,饮食依赖部分帮助,二便可提示。舌淡苔薄白,脉沉细。中医诊断:五迟(行迟、语迟)。辨证:肾元亏虚,筋骨失濡,元神失养。治法:益元荣督,强筋健骨,补肾健脑。处方:柳氏益元荣督摩方加四神聪、肾俞、委中,每日1次,每次30 min。具体操作方法:长强、腰俞、命门、筋缩、至阳、大椎、百会等穴分别以拇指或食指、中指按揉,每穴2 min;人中穴以拇指掐之,掐后轻轻揉10～15次;按揉风府3 min;揉按四神聪3 min;揉肾俞、委中各1 min。
施术1个月后,患儿言语明显改善,能说短句,腰部较前有力。上方加腰俞穴艾灸,每日灸七壮,以加强益元荣督、强筋健骨、通经活络之功。3个月后,患儿能独立行走。1年后,患儿言语、运动基本与年龄相符,幼儿园随小班就读。
按语:本案患儿因先天禀赋不足,以肢体运动落后、智力低下、理解认知能力差、言语落后为主要症状。治当益肾荣脑,补血益神,使填精有源,摄纳有机,筋骨有养,故以柳氏益元荣督摩方为主方。因其语迟,智力落后,辅以四神聪穴;风府为督脉、阳维脉交会穴,施术风府穴对禀赋不足者有补髓荣脑之功。
10 小结
《素问·调经论》云:“五脏之道,皆出于经隧,以行血气;血气不和,百病乃变化而生,是故守经隧焉。”即在中医理论指导下,通过按摩经穴,以疏经通络,调整脏腑功能,从而达到“守经隧”而健身祛病的目的。
脑瘫因其大脑受损,致肢体运动障碍及智力低下、行为异常、感知障碍。柳少逸先生认为,平秘阴阳、通调气血、调整脏腑经络功能是临床治疗脑瘫的根本大法。小儿脑瘫属于中医“五迟”“五软”“五硬”“痿证”等范畴,故当从痿躄、痿厥论治。此即先生宗《黄帝内经》理论,参《痿论》和《厥论》,结合多年临床经验,而有柳氏荣督九穴摩方效用之渊薮。
参考文献
[1]柳少逸.脑瘫病中医治疗康复技术讲稿[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6.
[2]柳少逸.小儿推拿讲稿——广意派传承录[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6.
[3]柳少逸.经络腧穴原始[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5
来源：中医外治杂志 作者：王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