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龟八法又称奇经纳卦法, 是在八卦、河图、洛书的基础上, 吸收了《灵枢·九宫八风》的主要内容, 结合人体十二经脉与奇经八脉的气血会合规律, 取正经和奇经相通的8个穴位 (即八脉交会穴) , 配合八卦, 按日时干支进行推算, 逐日按时取穴的方法。[1]其诞生之初就有“或行针, 或着艾, 在乎用之者之能以临时机变, 活法施之, 不可独拘于针也”[2]的说法。可见灵龟八法之灸法古所有之, 而近来相关研究论述却甚少提及。笔者搜集相关古今文献, 试图从理论源流及实际应用上探讨灵龟八法之灸法 (为便于行文, 下面简称灵龟灸) 在临床上的指导意义, 促进针灸学术的发展。
1 灵龟灸源流
灵龟灸即灵龟八法之灸法, 明其起源, 需从灵龟八法之源流论起。“灵龟八法”之名首见于徐凤所著的《针灸大全》[3], 但其理论源流最早可追溯到殷商时期。灵龟八法的产生受《易经》影响很大, 自古就有伏羲画卦、文王演八卦、周公作爻辞的说法。而八卦的产生又来源于河图、洛书。《周易·系辞上》载:“河出图, 洛出书, 圣人则之”。伏羲据“河图、洛书”而画八卦。后世以八卦配八方, 又增加一中央, 便成为九宫。这种九宫图原为历代历家占卜制历的常用工具, 后来扩散到包括医学在内的各个领域。《灵枢·九宫八风》中就有关于九宫八风的图, 将立夏、夏至、立秋、春分、秋分、立春、冬至及立冬八个节气配合八卦, 加一中央宫而成, 代表一年的阴阳气候变化。而在当时西汉的《黄帝虾蟆经》中也有关于九宫与针刺禁忌的论述, 提到“故必慎神之所在, 前后不可灸刺。当其年神而发伤及兵创病者, 致死也”, 可见当时已有据时灸刺的思想。这种按时刺灸的思想在《内经》里面有充分的体现, 如《素问·脏气法时论》里十天干配合脏腑属性, 并根据这种属性进行生克推算, 预测疾病的转归预后, 指导临床实践, 又如《灵枢·四时气》曰:“四时之气, 各有所在, 灸别之道, 得气穴为定”[4], 根据四时气血所在以定灸刺深浅部位等。
这种按时刺灸思想以及人神禁忌一直被作为一种资料在历代针灸著作中保留下来, 《针灸甲乙经》《外台秘要》《千金方》等皆有所记载。只是当时这种按时刺灸思想比较宽泛, 没有一个固定的系统。到了金元时期阎明广整理编著的《子午流注针经》问世才真正形成按时取穴的成套理论和实际应用。这一时期是时间针灸医学发展的高峰期, 子午流注的干支结合穴位理论为灵龟八法打下了理论基础, 而元代窦汉卿所著《针经指南》首次提出“流注八穴”, 详细论述了八脉交会穴的主治及应用。而后其弟子王开之子王国瑞撰著的《扁鹊神应针灸玉龙经》首创“飞腾八法”, 首次将日时干支与八脉交会穴结合, 开创了一种新的按时取穴方法。明代徐凤撰《针灸大全》首次提出的“灵龟八法”即是由此演化而来[5]。该书卷四载有灵龟八法、灵龟八法图、八脉配八卦歌、八脉交会八穴歌、八法逐日干支歌及八法临时干支歌等大量按时取穴的内容, 并详举了八穴主治作用。提出“以上八脉主治诸证, 用之无不捷效, 但临时看证, 先取主治之穴, 次取随证各穴而应之。或行针, 或着艾, 在乎用之者之能以临时机变, 活法施之, 不可独拘于针也”。这也是灵龟灸法首次见诸文献。而后杨继洲《针灸大成》亦有载“上八法, 先刺主症之穴, 随病左右上下所在, 取诸应穴, 仍循扪导引, 按法祛除。如病未已, 必求合穴, 须要停针待气, 使上下相接, 快然无所苦, 而后出针。或用艾灸亦可。在乎临时机变, 不可专拘于针也”[6], 并列举了择时灸治验案数则。而在近现代, 只有少数如承淡安《子午流注针法》、郑魁山《子午流注与灵龟八法》等略有提及灵龟八法用之灸法亦可, 并未详细论述。考之现代文献, 亦只有王克键《浅谈时间灸法》以及湖北中医药大学关于灵龟八法开穴灸对阳虚模型大鼠的调节机制研究等少数相关研究, 可见灵龟灸并未引起后人足够的重视。
2 灵龟灸操作与应用
《灵枢·官能》有言:“针所不为, 灸之所宜”。我国古代医家很早就将时间灸法作为预防和治疗疾病的手段应用于临床。灵龟八法于诞生之初就是或针或艾, 活法施之。针刺通调气血固有其独到之处, 但临床疾病千变万化, 必有针药不及之处, 若舍灸法而谈灵龟八法, 是失其本意也。
2.1 灵龟灸计算开穴方法
灵龟八法本不专为针或灸所设, 它只是一种计算开穴的方法。无论灸刺, 都需先明开穴所在。推算灵龟八法的开穴方法, 在《针灸大全》和《针灸大成》中皆有详细记载。只需要对照八法歌、八法五虎建元日时歌、八法逐日干支歌和八法临时干支歌, 推算开穴时, 先查知当日的干支是什么 (可查万年历表或通过相应的计算) , 然后根据五虎建元歌决定出当日时辰的干支, 再根据“逐日干支”和“临时干支”得出这四个干支代表的数字, 将此四个数字相加, 阳日除以九, 阴日除以六, 余数就是所开穴位代表数, 根据穴位代表数查八法歌就知道是开哪个穴。当没有余数的时候, 即以阳日或阴日的除数作为余数开穴。
例如, 甲子日的庚午时该开何穴?首先查“逐日干支歌”可知代表日的干支数, 甲是十, 子是七;查“临时干支歌”可知代表时的干支数, 庚是八, 午是九;然后将十、七、八、九, 四数相加, 等于三十四。甲、丙、戊、庚、壬是阳干, 乙、丁、己、辛、癸是阴干, 故甲子是阳日, 应该除九, 余数是七。查八法歌知七是后溪穴, 即知甲子日的庚午时, 当开后溪穴。
2.2 灵龟灸操作应用
据《针灸大成》所载灵龟八法针刺之法“上八法, 先刺主症之穴, 随病左右上下所在, 取诸应穴, 仍循扪导引, 按法祛除。如病未已, 必求合穴, 须要停针待气, 使上下相接, 快然无所苦, 而后出针”, 此针法之理亦灸法之理也。八穴各有相应所治主症, 《针灸大成》中卷五详载八脉八穴主治病症及兼症配穴。如公孙穴其主治病症“九种心疼延闷, 结胸翻胃难停, 酒食积聚胃肠鸣, 水食气疾膈病。脐痛腹疼胁胀, 肠风疟疾心疼, 胎衣不下血迷心, 泄泻公孙立应”。其后详列各兼症配穴“九种心疼, 一切冷气:大陵中脘隐白;痰膈涎闷, 胸中隐痛:劳宫膻中间使……”其治法皆是“凡治后症, 必先取某穴为主, 次取各穴应之”。今人用灵龟八法有“按时取穴法”, 有“择时取穴法”。其中“按时取穴法”即来诊之时无论所开之穴与病症相不相符, 皆先取开穴, 再配之以辨证取穴。而“择时取穴法”即推算病症对应之八穴开于何时, 约定时间针刺。其实“按时取穴法”并不符合灵龟八法本意, 高武《针灸聚英》早已明言其非, 其卷二载:“今人泥其图而不详其说, 妄言今日某日, 某时其穴开, 凡百病皆针灸此开穴;明日某日, 某时其穴开, 凡百病针灸明日开穴, 误人多矣。今去其图, 直录其说。使人知某病宜针灸某经某穴, 当用某日某时开方针”[7]。若此时之开穴与病不相合, 即意味着此时病邪所在之穴正处于闭穴, 必如汪机《针灸问对》所言“或邪已过未至, 亦根据其所定时穴刺之, 宁不反增其病耶”[8]。可见正规灵龟八法的应用当先审其病症, 拟定某日某时开方针, 于约定日开穴之时, 先刺主症之穴, 次取各穴应之。如病未已, 必求合穴, 须要停针待气, 使上下相接, 快然无所苦, 而后出针。
其灸法亦如此, 若欲行灸法, 需先明灸法补泻之理。灸法补泻当遵《内经》“以火补者, 毋吹其火, 须自灭也, 以火泻者, 疾吹其火, 传其艾, 须其火灭也”之法以补虚泻实。然后视相关疾病, 对应八穴之何穴, 推算其开穴时间, 亦如上针刺之法所言先取主穴灸治, 次取各穴应之。如病未已, 再求合穴。当然现代发展后亦有直接主客穴相配, 再配以应穴。如承淡安《子午流注针法》[9]就提到八穴主客穴相配, 可以左针右病, 右针左病, 上下相应取穴, 可获得显著的反射作用和诱导作用。
2.3 灵龟灸应用范围
根据古今相关文献, 灸法主要治疗范围仍以虚寒疾病为主, 如《内经》“脏寒生满病, 其治宜灸焫”“血寒, 故宜灸之”等皆是以温通散寒为主, 虽其泻实之法亦可用于消瘀散结、拔毒泄热, 但用之较少。灵龟灸治疗范围亦不脱于此, 只是结合气血定时开阖施之以灸法, 其取效更捷。如郑魁山《子午流注与灵龟八法》在应用按时灸治时一般用于气血不足之虚证为主[10], 而关于灵龟八法开穴灸对阳虚模型大鼠的调节机制研究等少数论文也证明灵龟灸对虚寒证较为适合。
3 典型案例
李某, 女, 28岁, 初诊时间:2018年7月10日15时20分。主诉:反复上腹部疼痛伴腹泻半年。患者半年前贪凉饮冷后出现上腹部疼痛并腹泻, 疼痛呈阵发性, 绞痛为主, 腹泻4～5次/天, 于当地医院输液治疗 (具体不详) 后症状稍缓解。此后仍反复上腹部疼痛, 伴有腹泻, 经中西医治疗多次症状未见明显改善。遂至我科就诊。刻下:神清, 精神可, 面色淡白, 腹部胀痛, 腹泻2～3次/天, 手脚冰凉, 纳差, 眠一般, 小便调。舌淡, 苔薄白, 脉细弦。西医诊断:腹痛 (查因) ;中医诊断:腹痛;辨证:中虚脏寒。治法:温中补虚。戊戌年癸卯日庚申时初诊, 按灵龟八法开公孙穴, 穴病相合, 无需另择时取穴。以艾柱灸左侧公孙穴, 配以右侧内关穴。行灸补法半小时, 即毋吹其火, 待其自灭。患者灸后即感疼痛减其大半, 四肢回暖。约其明日15时二诊, 此时甲辰日壬申时正合开公孙穴, 行以前法, 疼痛豁然如失。随访1月, 诉腹痛腹泻均已消失, 未有复发。
4 结语
灵龟八法是一种按时计算开穴的方法, 其并不拘泥于针刺或艾灸。《医学入门》言“药之不及, 针之不到, 必须灸之”[11], 可见灸法在某些方面有针药所不能及的优势。奇经八脉有统率、联络和调节十二经脉的作用, 是以用灵龟八法推算开穴据时以灸疗更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疗效。但目前学术界对于灵龟八法之灸法研究甚少, 缺少严格的大数据临床对比研究, 关于动物实验方面的基础研究更是不足。按时开穴灸与普通灸法的疗效差别没有严格的临床实验对比很难直观的反应出来, 不排除八穴本身的治疗作用。但通过笔者临床观察, 灵龟灸的疗效较好。今后应加强相关方面的临床及动物实验研究, 设计严格的随机对照实验, 同时扩大样本量, 为灵龟灸的临床疗效及治病机制提供有力的科学依据。
参考文献
[1]漆浩, 董晔.子午流注、灵龟飞腾八法大全[M].北京:中国医药科技出版社, 1993:86.
[2]徐凤.铜人徐氏针灸合刻[M].孙海舒, 点校.北京:学苑出版社, 2015:198.
[3]张春霞, 陈利章, 黄史乐, 等.灵龟八法浅析[J].上海针灸杂志, 2007, 26 (3) :34-35.
[4]佚名.灵枢经[M].田代华, 刘更生, 整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2005:55.
[5]矢建国, 赖新生.浅论灵龟八法与王氏飞腾八法之异同[J].针灸临床杂志, 2015, 31 (11) :74-75.
[6]杨继洲.针灸大成[M].黄龙祥, 整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2006:219.
[7]高武.针灸聚英[M].黄龙祥, 整理.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 2006:156.
[8] 汪机.郭静, 杨光点校.针灸问对[M].北京:北京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3:20.
[9]承淡安, 陈璧琉, 徐惜年.子午流注针法[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2016:163.
[10] 郑魁山.子午流注与灵龟八法[M].甘肃:甘肃省科学技术出版社, 1995:163.
[11]李梴.医学入门[M].金嫣莉, 点校.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 1995:119.
来源：针灸临床杂志 作者：丁玉宝 庄礼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