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呆病常见于老年人，属中医脑病范畴，是临床对呆傻愚笨，智能低下，善忘等一组临床综合征的概括。相当于西医学的阿尔茨海默病，属中枢神经系统的退行性病变。其病程长，逐渐加重，疗效差，难治愈，影响记忆、认知能力，降低生活质量，损害社会功能[1-2]，加之我国患者基数庞大、发病年增长率高[3]，给家庭和社会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有研究证实督脉灸疗法（简称督灸）对阿尔茨海默病模型小鼠有较好的治疗效果[4]。目前该疗法已经运用于临床治疗痴呆，且获得满意疗效。本文拟探讨督灸治疗痴呆病的机理，以冀为临床应用督灸论治痴呆病提供理论基础。
中医学对痴呆病的认识
历代文献对痴呆病的描述较少，多散见于“健忘”“癫狂”“呆病”“郁证”等。至明代《景岳全书》首次专论痴呆病，认为其多由思虑、惊恐、郁结等情志内伤引发，具有“言辞颠倒，举动不经，千奇万怪，无所不至”的特点。经大量临床实践，后世医家辨治痴呆病的经验渐成体系，如陈士铎认为“痰势最盛,呆气最深”，宗开郁逐痰，健胃通气；王清任从瘀血立论,临证倡活血行气，化瘀通窍；郑钦安识精气衰为病，重温养阳气，补益精髓，贴切病机，直击病本，使辨治理论趋于成熟[5]。
现一般认为痴呆病位在脑，与肾、脾、心等脏腑相关。临证以髓减脑消，神机失用为基本病机。人至老年，脏腑气化衰弱，精微生化不足，髓海难得充养；加之阳气渐衰，水液运化不及，气血流行迟滞，每生痰留瘀，渐成本虚标实之证。痴呆的治疗当标本同治，重在治本：损者温之，治本重温阳补髓；实者散之，治标兼顾祛痰、活血。然阴易亏难盈，髓易消难成，内服药物治疗痴呆需长期服药且疗效难测[6]。为提高临床治疗效果，运用督灸疗法治疗痴呆日益受到广泛关注。
痴呆病与髓的关系
髓为奇恒之府，藏精气而不泻。依据髓分布位置的不同，可将其分为脑髓、脊髓、骨髓三类。总由肾精、水谷精微、血液共同充养。生理上，其司思维神志、统脏腑气化，在人的生命活动中居主宰地位。病理上，髓病多虚[7]，多由脏腑阳气衰微，气化不利，化生、散布精微不足，奉养不及所致。痴呆病多见于老年人，脏腑之气亏虚、气不化精、肾精不足，终致髓海空虚，神智、记忆减退。正如王清任所言：“高年无记性者，脑髓渐空”。故痴呆的治疗关键在于温阳填精，充养髓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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髓司思维神志是疗髓治呆的理论基础
髓主司思维神志是疗髓治呆的理论基础。在髓的3种类别中，脑髓、脊髓与思维神志的调控密切相关。
明清医家详尽阐发了脑髓司思维神志的功能。李时珍认为“脑为元神之府”，明确指出脑司掌神志。王清任则辨析“灵机记性在脑”并指出“高年无记性”的原因在于“脑髓渐空”。《王九峰医案》则将其总结为：“脑为髓海……空则多忘，神志不藏”，指出脑髓不足可致思维神志失常。
“脊髓”一词最早由滑寿提出，滑氏认为脊髓与心肾相通并与脑髓相连：“心系有二……一则由肺系而下曲折向后，并脊膂细络相连，贯脊髓与肾相通”“髓自脑下注于大杼，大杼渗入脊心，下贯尾骶”。唐宗海将其视为思维神志产生的枢要，谓:“盖肾足则髓足……入心以水济火，真精内含则真光外发，神明于是出焉。”
髓为思维神志之主，如《华洋藏象约纂》所总结:“夫居元首之内，贯腰脊之中……为魂魄之穴宅，性命之枢机。”此外，髓司掌神志的功能由心神襄赞共同完成。张锡纯《医学衷中参西录》谓之：“人之神明有体用,神明之体藏于脑,神明之用出于心”，认为心是在脑统帅下协理思维神志的器官。髓与心神相辅相成，则神明不乱。如《中西汇通医经精义·脏腑之官》云：“气心神上注于脑髓，则光气相照而事物晓。”
王学权言：“水髓充足，则元神精湛而强记不忘。”张锡纯谓：“心脑息息相通，其神明自湛然长醒”。临床实践中，心神得宁，髓海得充，能缓解痴呆诸症，这是疗髓治呆的理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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髓失所养是痴呆发病的中心环节
髓，来源于肾中元阴元阳的氤氲合化，由脾运化的水谷精微营养充益，受心主血脉功能的营养支持。髓失所养，即《内经》所谓“髓海空虚”，多因年老久病，劳倦过度致肾、脾、心三脏阳气衰微，气化不利而成。阴成形，阳化气，髓失所养则其司思维神志、统脏腑气化的生理功能难以正常发挥，因而髓失所养是痴呆发病的中心环节。
肾中阴精是充养髓的重要物质，髓的化生过程则受到命门之火的调控。如程杏轩《医述·杂证汇参》指出：“髓本精生，下通督脉，命火温养则髓益充……精不足者，补之以味，皆上行至脑，以为生化之源。”肾脏阳气衰微，气化不利，则精髓空虚，神志不明，发为痴呆。
脾运化水谷，游溢精气，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髓受脾所布散水谷精微的充养，如《灵枢·五隆津液别》谓：“五谷之精液和合而为膏者，内渗入于骨空，补益脑髓。”成无己则将髓的生成与荣血联系，在《注解伤寒论》中提出：“脾合荣气，荣养骨髓……荣和血满，则骨正髓生。”若脾气衰微，则精微不布，荣血不生，髓生化乏源，失于濡养，神机失用，罹患痴呆。
心主血脉，其阳气丰沛，则能化赤生血、畅达行血，使髓海得濡。若心阳气衰，生血不足，鼓动无力，行运不畅，则髓失所养，神志不清。张锡纯谓之：“盖脑髓神经原籍血为濡润……血之注于脑者过少，无以养其脑髓神经，其脑髓神经亦恒失其所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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髓统脏腑气化是疗髓治呆的关键机制
结构上，髓与脏腑通过经络系统广泛相连，其中督脉起到了关键的桥梁作用。《难经·二十八难》言：“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指督脉与髓直接相连。宋代邵康节《观物外篇》谓之：“今视脏象，其脊骨中髓，上至于脑，下至于尾骶，其两旁附肋骨，每节两向，皆有细络，一道内连腹中与心肺缘及五脏相连。”这是髓统脏腑气化的结构基础。
功能上，髓的状态影响着脏腑气化，如刘钟衡言：“髓足则精气能供五脏六腑之驱使，故知觉运动，无不爽健。”近年来，有学者发现脊神经节有整合内脏感觉，调控心、直肠、胃等各部内脏活动的作用，从生物电、递质释放等微观角度解释了髓统脏腑气化的内涵[8-9]。
由此，通过调节髓的功能状态使脏腑阳气健旺，气血运行通畅，则痰瘀不生，髓不受病；脏腑气化健运，气血精微化生丰富，则髓海得养，思维神志有司，痴呆诸症改善，转归向好。故，髓统脏腑气化是疗髓治呆的关键机制。
督灸疗髓机理分析
《医学入门》谓：“药之不及，针之不到，必须灸之。”可见灸法在治疗难治性疾病中的重要地位。督灸是一种在督脉的大椎穴到腰俞穴脊柱之间隔药隔姜施灸的疗法[10]，集温熨经穴、药物刺激等多种作用于一体，具有温阳化气，补肾填精，温通督脉，行气散瘀的作用。其较一般灸法，施灸范围大，治疗时间长，温通作用强，更宜于慢性虚损疾病的治疗。
督灸主要作用于督脉。结构上，督脉贯脊，入络脑，作为精气游溢的通路与髓直接相连。功能上，督脉为阳脉之海，总督诸阳，能调节肾、脾、心之阳气，增益其气化运动。“阴在内，阳之守也”。髓的功能活动以肾精充沛，髓海得养为根本。张锡纯认为：“脑为髓海，实由肾中真阴真阳之气，酝酿化合而成，缘督脉上升而灌注于脑”。指出督脉是肾精上达充髓的通路，揭示了督脉与髓在物质上的联系。“阳在外，阴之使也。”髓的功能活动是阳气活动的具体体现，而督脉总督诸阳脉，通过对阳气的灌蓄调节作用，影响着髓司思维神志、统脏腑气化的功能。
督灸疗髓机理有二：其一，施灸所使用的督灸粉由多种辛温通阳、走窜开窍药物组成，在临床灸治过程中，通过燃烧艾绒给予督脉特定穴位温热刺激，配合药物的作用，能温通督脉，以达行气散瘀，化痰开窍之功。张景岳谓：“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强调温养阳气在化生阴精中的重要作用。
其二，督脉为“阳脉之海”，总督一身之阳气，肾阳、脾阳、心阳的盛衰受到督脉的调节。无阳则阴无以生，肾阳盛则肾精化生有源；脾为阴脏，得阳始运，脾阳足则水谷精微化生以补益脑髓；脾气旺而健运则痰浊自消。心阳充盛则血液化生，循行有度，精微丰沛则髓海得养。诚如张景岳言：“此证（痴呆）有可愈者，有不可愈者，亦在乎胃气、元气之强弱，待时而复，非可急也。”足可见熨督充髓，温养肾、脾、心阳气，在痴呆治疗过程中的重要地位。
通过温熨督脉，刺激特定穴位，充益阳脉之海，温壮肾、脾、心阳气，促进气血精微的生成、输布，益气填精，充养髓海。
小 结
痴呆病常见于老年人，多由肾、脾、心阳气衰弱，气血精微不足，髓失所养引发。髓司思维神志，统脏腑气化的功能是疗髓治呆的理论基础和关键机制。督脉是督灸疗法的主要作用部位，作为阳脉之海、精气游溢的通路，桥接了髓与脏腑，使髓能调节脏腑气化活动，接受脏腑的精微输布。督灸是一种温养之力较强的隔药隔姜灸法，通过温熨经络、药物刺激两方面的作用，温养开通督脉，激发肾、脾、心阳气，促进阴精气血的生化，益精填髓，最终达到治疗痴呆的目的。